虎牙与斗鱼合并案被市场监管总局正式叫停

据报道，虎牙与斗鱼合并案被市场监管总局正式叫停。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互联网行业第一起被禁止的投资并购案。腾讯作为这起合并案的主导者，如果不算追溯处罚的案例，也是第一次被反垄断的火烫了一下手。

总局认为，虎牙和斗鱼的合并会进一步强化腾讯在游戏直播市场的支配地位，同时使腾讯有能力和动机在上下游市场实施闭环管理和双向纵向封锁，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不利于市场公平竞争、可能减损消费者利益，也不利于网络游戏和游戏直播市场规范健康持续发展。

一个小小的游戏直播市场，会被监管注意，并最终做出禁止合并的决定，这还是挺出乎我预料的。

10年前，在海南参加“诊断腾讯”的活动时，我听到了一些针对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反垄断鼓噪，我当时的反应是：真好笑。坚信市场的我觉得，这些鼓噪只是代表了某种哗众取宠的表演欲。

那时候我认为，中国最应该反的垄断是行政性垄断，比如三桶油、三大电信运营商等。至于那些在开放市场上因竞争胜出而获得的定价权红利，是市场对优胜者的奖赏。企业拼命创新，不就是为了脱离低水平价格战的苦海，坐享垄断收益么？这有什么错吗？

而且，互联网只是现实生活的一个很小的补充。QQ确实几乎垄断了即时通信市场，但在整个通信市场，尤其跟三大运营商相比，它的规模小到微不足道。况且，QQ并非必需品，我放弃了QQ，放弃了MSNMessenger，对我的个人生活几乎没有带来任何不利影响，相反，我节省了大量用于回复“在吗”之类的无聊对话的时间。想要联系我的人，通过电话、短信依然可以联系到我。

不过，今天我已经无法再轻轻松松地像放弃QQ和MSN那样放弃微信。这十年，我曾经认为弱小、边缘的互联网公司，已经成为我们今天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甚至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腾讯、阿里的市值，早就超过了五大行、三桶油，就连创办仅6年的拼多多，都比中移动值钱。

不光中国，在美国，Amazon、Google和Facebook也在这十年长成了巨大的怪物。

当互联网公司变得有钱有势，互联网的创新创业却逐渐变得乏味无趣。这些年，中国互联网经历了打车app大战、共享单车大战、社区团购大战，背后则是巨头越来越长的手，越来越野的心。

有感于互联网巨头用手里的钱，强行改变了互联网的创业环境，和创业者的心态，4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论乏味的资本主导的互联网创业》，我认为巨头用资本主导的互联网创业，把原本是研究用户，钻研技术，打磨产品，把握行业机会，不断创造奇迹的创业过程，变成了融资，融资，融资，然后跟另一个资本恐龙合并，终结竞争。“不但乏味，而且丑陋，令人厌恶”。

我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互联网会永远留在小清新的田园时代，不过我得承认，我确实未曾料到互联网公司会长到今天这么庞大，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互联网变成以“系”来划分阵营，腾讯系、阿里系……，当巨头可以随意祭出二选一的“家法”，敲打胆敢不听话的人，当大公司可以通过“掐尖并购”提前干掉潜在的对手……互联网变得如此无趣，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在商言商，企业搞二选一，搞掐尖并购，搞经营者集中，都是特别正常的商业本能，谁会乐见竞争对手壮大，谁会甘心深陷价格战苦海，谁会拱手让出自己盘子里的奶酪呢？如果美团和点评还在明争暗斗，滴滴和快的还在拼钱袋子，运满满和货车帮还在恶性竞争，对任何商业来说，这是多么傻，多么不理性的行为。

从某种角度说，资本的任性恰恰是没有监管的商业理性。虎牙和斗鱼，同在游戏直播市场，注定存在很多针锋相对的竞争，也注定会发生很多没有收益的投入和损耗。作为两家共同的大股东，如果你是腾讯，你会怎么做？

7月7日，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互联网领域22起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案作出行政处罚，其中涉及腾讯的5起，涉及阿里的6起，涉及滴滴的8起，都是对过往投资并购案的追溯处罚，最远的是10年前腾讯入股猎豹移动。这种追溯并不改变已经发生的投资并购结果，却仍然具有很强的示范意义，它是在告诉任性惯了的资本和巨头，野蛮生长时代结束了。

至于虎牙与斗鱼合并，是否真的能够强化腾讯在游戏直播市场的支配地位，是否真的具有排除、限制竞争的效果，倒未必那么板上钉钉。毕竟，游戏直播早已溢出游戏直播平台，成为抖音、快手和B站快速成长的新兴业务。

未来，虎牙和斗鱼大约还要继续彼此缠斗，同时，它们还要腾出手来跟抖音、快手和B站进行没有胜算的苦战。

而作为中国互联网最大投资者的腾讯，被虎牙斗鱼一案烫了手之后，或许该重新评估它的投资策略了。